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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货郎: 第九十二章 臭气熏天营无人

    带柳青前来的军士不耐烦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朝廷有制度,入营厢军的军士若无升迁,年满四十都要脱籍回乡。若有特殊,最大也不得超过四十五岁,你已年满四十五,不走也得走,你若不走,薛大人就得为你担着干系。而且,让你管理这甲字三号库,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吃干饭吗?你瞧那库房之中还能放得下脚吗?你少说废话,干紧交接。薛大人菩萨心肠,不和你计较失职之事,你如果赖着不走,定要追你个看护不周,懈怠渎职之罪。什么也不要说了,赶紧交接,交接完卷铺盖滚蛋。要不然,就办你个渎职之罪,四十大板等着你呢。”
    瘦老头听了,神色紧张地说道“啊……咳咳……老朽……老朽……这就交接……这就……老朽和谁交接啊?谁要接我的差事啊?”
    “就是他!”军土指了指柳青,说道。
    “他……”瘦老头揉了揉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青,说道“这位公子,老朽没看错吧,看你的样子非富即贵,怎么能来此地,做这种苦力呢?”
    “老刘头儿,你怎么那么多的废话呢?快点儿,少啰嗦。”军士在一旁怒道。
    面对瘦老头儿的发问,柳青示以微笑,什么也没说。
    瘦老头儿返回房中,从屋中取出了一串儿钥匙还有一个泛着黄打着卷儿的账本,一步三摇地出来了,说道“跟我来吧。”
    他们三人一块来到库房门口,瘦老头用钥匙打开了库房门口上的锁头,用力推开了库房的大门,门被推开的刹那,一股令人作呕的发霉和腥臭味扑面而来,那老头似乎对这种味道习之如常,军士和柳青则掩着口鼻,连连后退。
    站定之后,瘦老头儿拿着账本儿递给了柳青,说道“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登记在上面,这是账册。”
    柳青接过账册,翻了一翻,只见几十页的纸上密密麻麻罗列了一大堆各种物件的名字还有库存数量等等。站在门口,往库中遥望,只见一眼望不到头儿的库房之中,各种形态不一的大小物件密密麻麻地堆得像小山似的。
    一看这里的场景,柳青犯了难,说道“这么多的东西,得清点到什么时候?”
    军士说道“清点?清点到年底也清点不完。他将钥匙给你,打开库房让你看了,这就算交接完了。”
    柳青遥遥头,说道“这可不行。里面这么多的辎重物资,如不清点,多了少了的,到时一但核查起来,我还能说得清吗?”
    “这个你尽可放心。”军士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后右营进出的门都有军士日夜把守,任何人都偷不出东西的。再说了,大库五年就得清一次。但这里面日积月累的不只是近五年的东西吧。”
    “没错,这库房有十几年没有腾了,积压的东西绝非近五年所有。多年以来,这么大的库就让小老儿一个人看护,我怎能倒腾得过来嘛。”
    “所以就得换人来管了。你可以走了。”然后,军士对柳青道“你不必纠结账册,我敢向你保证,库中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没有必要清点。好了,交接完了,我该回去了。柳青,从现在起,这个大库就正式由你来管了,薛大人吩咐过,得定期腾库,将这里归置齐整,没用的东西清理出来。还有,待会儿去中营将你的军服领了换上,要不然,到了晚上你穿这身在军营里溜达,巡夜的非把你当贼人拿了不可。”
    说罢,军士扬长而去,走时,嘴角带着一丝狞笑。
    军士走后,瘦老头看着柳青,摇摇头道“这位公子,实不相瞒,我来这儿之前,比你还壮实呢,只因不小心得罪了薛大人,被他罚到了这里,几年下来,你看我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咱们的那个薛大人,别看他平日里总是面带笑容,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其实啊,这个人毒着呢,什么阴招儿损招儿都使得出来。就拿我来说吧,他把我弄到这里,让我一个人看库,这么大个库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他就寻各种理由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的饷银也全给罚扣了,有几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辞了这里的差事回家。可他非但不准,还要把我当成逃兵办我。当逃兵的罪过可大了,可是要杀头的,我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在这个像监狱一样的地方硬撑了下来。虽然勉强撑了下来,可这身子骨却不中用了。年轻人,你是刚来的吧,你怎么一到这儿就把上官给得罪了,被安排到这儿,看来,你把上面得罪的还不轻呢。好了。我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该走了。正因为要走了,才向你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多。如果在过去,这样的话我可不敢说,一句都不敢说。虽说我的家中没什么亲人了,但能让我回乡也不错,从比在这里让人家慢慢整死的好。年轻人,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瘦老头圈起铺盖圈儿,准备离开之时,柳青从袖中摸出十两银子递给了他。说道“你我虽初次见面,但这间库房是从你手上接过的,也算共事一场,这银子一点心意,用作你回家的路费吧。”
    瘦老头接过银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说道“年轻人,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好。谢谢……谢谢……”说罢,瘦老头儿背着自己的铺盖圈儿离去了。
    换上了领回来的粗棉布军服穿上,柳青同这里的一切似乎融为了一体。在别人的眼中,不再有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知道了库中有许多之前就摆放在其中,需要腾挪,却没有腾挪出去的军械,柳青浑身上下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因为只有像这样乱作一团的军械库,他才有机会偷梁换柱,漫天过海,把一部分军械弄出去。
    想往外弄东西,他得先弄清楚里面究竟是些个什么东西,什么值得往外运,什么不值得往外运。他打开库房的大门,忍受着里面刺鼻的味道,拿着账册逐一翻看里面的东西。
    只见没多远的地方堆着一大堆灰白色的东西,柳青用手一掀,竟撕下一层来,腥臭的味道立时激增,逼得柳青连连倒退,忍着刺鼻的味道,柳青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原来是牛皮帐篷,只是腐败发霉,有的地方已经烂得不像样子,柳青心道看来这里刺鼻的味道多半是从这儿发出来的,若不将这一大堆牛皮帐蓬清理出去,库中的味道休想好闻。柳青心道既然要腾库,干脆我就将声势闹得大点儿,让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倒腾东西,这样,我就是搬着东西在这里来回转悠,也就没人感觉奇怪了,然后再寻机会把东西从后门弄出去。
    决定之后,柳青找了一条湿巾裹住了口鼻,将那堆叠如几座小山的破烂不堪的牛皮帐篷一张张地揭了下来,拖出库房,在库房外四周的空地上一张张地平铺开来。不一会儿,库房门口四周就铺了个严严实实。柳青由近及远,沿着营中铺就的青石板路向远处铺去,惭惭地,别的库房四周也出现了这种腐烂的牛皮帐篷,而且越铺越多。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之下,刺鼻的气味完全散发出来,如原子弹爆炸一样,很快便弥漫到了整个后右营。在别的库房值守的人此时大多在午休,不多时,接二连三地被这刺鼻的气味所惊醒。陆续从自己居住的建在库房附近的木房屋当中跑了出来。
    “哇,呸,这什么味,熏死个人。”
    “哎呀,外面……这一片一片的都是什么东西,看着就让人恶心。”
    “这好像是发了霉的帐篷吧,都烂成这样了,还拿出来干啥。”
    有的人干脆什么都没说,扶着墙壁直接哇哇地呕吐。
    “这里不能待了,赶紧出去,要不然非被熏死不可。”
    一名兵士高乎一声后,在整个后右营当差的四十多名军士一哄而散,全都跑到环境优美的中营去了。
    天下法统最严纪律最苛之处莫过于军营,纵然是没有作战任务,隶属地方州府的厢军,营中的军士也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随意出营。现在,后右营近乎全部的军土如潮水般往外涌,后右营前大门口处值守的军士当然不会随意地放行,只不过他们也闻到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没有规劝两句,便跟着狂奔而出的人群一块儿跑了。
    从后右营出来,径直向前约摸二三百步的地方,便是指挥使大人坐镇的中营,这里环境优美,竹树相间,花带掩映,一片绿色环绕之下,是一大片三进三出,左右对称,院子之中再套院落,乍一看去,犹似地主大院儿的气派建筑。
    中营由高大的青石围墙围拢,设有正门和后门。从后右营出来的军士们一窝蜂地从中营的后门冲了进去,坐在中营的绿荫之下,花草之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中营后门值守的军士没有拦住这群蜂涌而入的丘八,赶紧跑到后院,去禀告指挥使大人了。
    此时,薛知涛正与手下的几个都头在正厅议事,突然一个军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薛大人,不好了,后右营炸营了,军士们哗变了,他们全都跑到了中营,小的们是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走。”
    “放屁!大惊小怪的,后右营的人全都加起来也不过三瓜两枣,几十号人,哗的什么变,你竟大惊小怪,危言耸听。”
    坐在正厅侧旁下首位置的邵都头厉声申斥道。
    薛知涛历经宦海沉浮,久经风雨,军士的话自然不会惊得到他。薛知涛望着一同而来,走在后面的另一位值守军士说道“不要慌,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军士稳了稳神儿,说道“禀大人,小的听他们私下里议论,说后右营来了个新来的,这家伙一个晌午就将整个后右营弄得臭气熏天,大家实在忍受不了了,就纷纷逃出来了。”
    “新来的?”薛知涛的思路一下子定格在了柳青身上。薛知涛转脸对邵都头说道“邵都头,你带人速去后右营察看,如有人敢胡作非为,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是,卑职明白。”说罢,邵都头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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